扁桃体周围脓肿

注册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

阅读摘抄大秦帝国之国命纵横 [复制链接]

1#

第二章:山东雄杰

苏秦之才,暗夜点火。张仪之才,有中出新。’苏兄原是高明多了。”[插图]“先生名士呢,莫听二叔笑话。小女子痴长,照料三个小叔自是该当,苏家指靠他们呢。这是我亲手为先生做的几个菜,来,抬进去摆置好了。

“先生光临寒舍,苏家有失粗简,望先生见谅。小女子与三位小叔,为先生洗尘接风,来,干了!”一饮而尽,笑盈盈地望着张仪。

苏秦微笑:“张兄不妨为我一谋,天下之大,我欲何方?”张仪心知苏秦虽机变稍差,但虑事深彻,总能在常人匪夷所思处振聋发聩。这一问显然在考量自己,略一思忖便道:“苏兄志在北方,燕赵两国,可是?”“何以见得?”“燕国,奇特之邦也。”张仪侃侃道,“周武王所分封的最古老的大诸侯国中,唯有燕国沉舟未泯,成为七大战国之一。若说根基,天下无出其右。且燕国北接胡地,东连大海,纵深广袤,国风剽悍。假以整饬,焉知不会对天下成泰山压顶之势?再说赵国,现已是三晋中最有战力的邦国,骑兵之强,天下第一;数十年来连败匈奴,扩地接近敕勒川,又吞灭半个中山国,势力大增;更兼山川险峻,西有上*要塞,东有大河屏障,易守难攻。君主赵语,持重勤奋,朝野气象颇为兴旺。如此之国,前途不可限量也!”张仪说得兴奋,见苏秦却只是微笑摇头,骤然打住,“难道,燕赵当不得苏兄大才?”

苏秦悠然一笑:“燕赵之长,张兄寥寥数语悉数囊括,可谓精当。然则燕赵之短,张兄却未言及,此短足以抵消其长也。”苏秦道:“燕赵两国之最大短处,在于旧制立国,未曾变法。七大战国,魏国、楚国、齐国、韩国、秦国,已经先后变法,唯独燕赵两国未曾大动。赵国由三家分晋而立国,之后陷于*争,无暇变法,算得半新半旧。燕国则旧坛老酒,几乎丝毫未动,若不是地处偏远,中间有赵国相隔,难保不被魏国齐国吞灭。未经变法,国无活力,自保图存尚可,断无吞国图霸之心力。若入此等邦国,无异于自缚手脚,岂能大有伸展?

洛阳试剑

父亲,季子明日就要西行入秦,望父亲多加保重,莫要再奔波劳碌.。已经富甲一方,商事交由大哥料理足矣,父亲早当在家颐养天年了。若再高年奔波,季子于心何安?洛阳苏秦,拜见我王——”“苏秦啊,有事么?坐。”家常若和善老人。“苏秦敢问我王,醉死梦生,可是天子日月?”“先生明言,天子又能如何?“天子之道,兴国为本。王室衰败,天子岂能无所作为?苏秦以为,目前危局尚可挽回,若运筹得当,定可中兴大业,恢复王权。”“先生高论。

但苏秦的沮丧瞬间便消失了,这是出山后第一次游说,原本就没有指望有成,试剑沽名而已,何须当真?能见到天子陈说对策,这就是成功,何能半途而废?定定神,苏秦侃侃道:“苏秦乃我王子民,素怀赤子报国之心,中兴王业,更是责无旁贷。苏秦的方略是:策动天下二十三个小诸侯结成盟约,以周室为盟主,组成联*,与七大战国并立。而后利用战国间之利害冲突,逐一分化削弱。如此五十年内,王权定可中兴!此乃聚众抗强之大略也。我王明察,二十三诸侯结盟,国土约占天下三分之一,人众将近千万,可征发兵士八十余万,任何一个战国都不足以与之抗衡。长久相持,周室王权当再度统领天下!

”“好——谋略。“先生,你想过没有,以何结盟天下小诸侯?粮食、财货、兵器、衣甲、战车、马匹、铁材、铜材、金钱,王室有么?没有这等物事,如何做得盟主?再说,二十三小诸侯天各一方,被各个大战国挤在旮旯缝隙之中,稍有动静,辄有灭顶之灾,谁敢作仗马之鸣?”摇摇头苦笑一声,“苏秦啊,你尚欠火候也。”亢声道:“瓦全何如玉碎?只要天子举起王旗,诸多难题当迎刃而解。”“玉已成瓦,想做玉碎,难矣哉!了那张特大的青铜卧榻,踱着步子慨然道:“苏秦啊,看你也非平庸之士。原先有个樊余,也劝过我振作中兴。非不为也,实不能也。人力能为,何待今日?子为周人,便是国士。找个大国去施展吧,周室王城已经是一座坟墓了,无论谁在这里,都得做活死人。苏秦默然,扑地一拜,起身拱手告辞。“王室拮据,赐先生轺车一辆,望先生为周人争光。”说罢,深深一躬。“天子大礼,苏秦何敢当之?谢过我王赏赐!”“汗颜不及,何须言谢?

天子不振,我欲去一个最具实力的国家,一展胸中所学。

”燕姬倒是坦然,淡淡道:“古云:雷霆雨露皆王恩。天子赐车,原不在富丽堂皇。苏子以为如何?

她完全知道“王车”对于他的意义,由衷笑道:“燕姬所言极是,天子赏赐,原在奖掖臣民。”突然之间,苏秦觉得面前这个高贵美丽的女子封闭在这古老幽暗的城堡之中,直是暴殄天物.,

脱口而出道:“惜乎女官身在禁地,否则,苏秦当邀女官一游天下。”

“王城里的树叶,都难绿也。”

燕姬望着枯枝丫杈的老树,幽幽一叹。“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苏秦慨然止步。

燕姬抬头望望王城宫墙:“苏子,今日一别,后会有期。”“人间天上,何得有期?”苏秦怅然了。

燕姬淡然一笑道:“若得有期,苏子莫拒人于千里之外。”说罢飘然去了。

安邑郊野

“母亲半世辛劳,独自苦撑,虽是盛年,却已老境。儿决意在家侍奉母亲天年,以尽人子孝道。

””张仪含泪哽咽着。母亲正色道:“论孝道,莫过儒家。然则孟母寡居,孟子却游说天下。孟子不孝么?孟母不仁么?你师名震天下,你却不识大体,拘小节而忘大义,有何面目对天下名士?”“儿若离家游国,高堂白发,凄凄晚景,儿于心何安?”沉默半日,张仪还是坚持着。离开苏庄,张仪很是振奋。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明晰计划——先谋魏,次谋齐,再谋楚。三国之中,总有自己一展抱负的根基之地。更重要的是,他与苏秦达成的默契——各谋一方,只有呼应而没有倾轧。

张仪走的是当世名士的路子,直接求见君主,无须任何人从中引见。这种方法简单扎实,既能充分体现名士天马行空特立独行的风骨,又对君主的识人眼光与用人胆略有直接考量的效果;成则一举公卿,不会陷于任何官场朋*;败则飘然另去,不会将大好光阴空耗在无休止的折冲斡旋之中。绯云笑道:“吔,公子气色健旺,要交好运了。

”张仪揽住绯云肩头笑道:“绯云,不要叫公子,我又不是世家膏粱子弟,听得不顺。

大梁试锋

张仪第一次遭遇挑衅“孟老夫子,别来无恙啊?”魏惠王遥遥拱手,满脸笑意。身后的大臣们也是一齐躬身作礼:“见过孟夫子!”“孟轲何能,竟劳动魏王大驾出迎,孟轲无地自容也。”当今天下第一名士光临大梁,为大魏国带来文昌隆运,本王敢不尽地主之谊乎?

”魏惠王大为兴奋,立即力劝孟子来魏国兴办学宫,职任学宫令,爵同上卿。孟子却淡然一笑:“孟轲两鬓如霜,老骥不能千里了,望大王恕罪。”孟夫子领袖天下士林,敢请为魏国举荐栋梁大材,魏罂不胜心感。”“惠施?何许人也?噢——想起来了,他不是在安邑做过几天外相么?才情如何?”魏惠王恍然转向孟子,“若是名士,孟夫子定然知晓也。”惠施乃宋国人,久在稷下学宫致力于名家之学,持‘合同异’之论,确是天下名士也。

“禀报我王,名士张仪求见。”“又是名士?”魏惠王不耐地皱起眉头巡视大殿,“张仪何许人也,谁知道?”这个张仪,虽则未尝扬名于天下,然孟轲却略有所闻。他与苏秦同出一隐士门下,自诩纵横策士。魏王不妨一见,或能增长些许见识。”魏惠王大皱眉头,冷冷问:“张仪,你是魏人,却为何身着秦人衣色?”“张仪生地乃魏国蒲阳,与秦国河西之地风习相近,民多黑衣。此无损国体,亦不伤大雅。”“此言差矣!”丞相公子卬深知魏惠王心思所在,觉得由自己出面更好,便指着张仪高声道,魏秦,世仇也!目下正当大魏朝野振作,图谋复仇之际,魏国子民便当恶敌所好,尚我大魏本色。一介士子,就敌国服色而弃我根本,大义何在!”[插图]“公之高论,当真令人喷饭。若以公之所言,秦人好食干肉,公则只能喝菜汤;秦人好兵战,公则只能斗鸡走马;秦人好娶妻生子,公则只能做鳏夫绝后了;秦人尚黑衣,公也只能白衫孝服了?

”“孟老夫子,如此机变之士,常伴身边,倒是快事也。”魏王高明。此子,当得一个弄臣也。”“魏王为国求贤,大臣却如此怠慢,岂非令天下名士寒心?”纵横之学,乃争霸天下之术。纵横者,经纬也。经天纬地,匡盛霸业,谓之纵横。张仪修纵横之学,自当首要为祖国效力。”“经天纬地?匡盛霸业?“自诩经天纬地,此等厚颜,岂能立于庙堂之上?”[插图]孟子极为庄重道:“魏王有所不知。所谓纵横一派,发端于春秋末期的狡黠之士。前如张孟谈[插图]游说韩魏而灭智伯,后如犀首游说楚赵燕秦。如今又有张仪、苏秦之辈,后来者正不知几多。此等人物朝秦暮楚,言无义理,行无准则;说此国此一主张,说彼国彼一主张,素无定见,唯以攫取高官盛名为能事。譬如妾妇娇妆,以取悦主人,主人喜红则红,主人喜白则白;主人喜肥,则为饕餮之徒;主人喜细腰,则不惜作践自残;其说辞之奇,足以悦人耳目,其机变之巧,足以坏人心术。此等下作,原是天下大害,若执掌国柄,岂不羞煞天下名士!

“久闻孟夫子博学雄辩,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也。”“国士守大道,何须无节者妄加评说?一个惶惶若丧家之犬的乞国老士子,谈何大道?分明是纵横家鹊起,乞国老士心头泛酸,原也不足为奇。”[插图]纵横策士图谋王霸大业,自然忠实于国,视其国情谋划对策,而不以一己之义理忖度天下。若其国需红则谋白,需白则谋红,需肥则谋瘦,需瘦则谋肥,何异于亡国之奸佞?所谓投其所好言无义理,正是纵横家应时而发不拘一格之谋国忠信也!纵为妾妇,亦忠人之事,有何可耻?却不若孟夫子游历诸侯,说遍天下,无分其国景况,只坚执兜售一己私货,无人与购,便骂遍天下,犹如娼妇处子撒泼,岂不可笑之至?鲁国有娼妇,别无长物,唯一身人肉耳。今卖此人,此人不要。明卖彼人,彼人亦不要。卖来卖去,人老珠*,却依旧处子之身,未尝个中滋味。于是倚门旷怨,每见美貌少妇过街,便恶言秽语相加,以泄心头积怨。此谓娼妇处子之怨*也。

”“竖子大胆,有辱斯文!给我轰了出去!”“且慢。”张仪从容拱手,“士可杀,不可辱。孟夫子辱及纵横家全体,张仪不得不还以颜色,何罪之有?魏王莫要忘记,张仪为献霸业长策而来,非为与孟夫子较量而来。“阴损刻薄,安得有谋国长策?魏国不要此等狂妄之辈,轰出去!”红衣人双手捧上一支尺余长的竹筒:“此乃敖仓令大人给先生的书简。”张仪接过,打开竹筒抽出一卷皮纸展开,两行大字赫然入目:“张兄鲁莽,咎由自取。若欲入仕,我等愿再作谋划。”张仪淡漠地笑笑:“烦请足下转复敖仓令:良马无回头之错,张仪此心已去,容当后会。

苏秦奇遇

从洛阳王城回来后,苏秦一直闷在书房里思忖出行秦国的对策。“二叔差矣!”大嫂笑着转了一句文辞儿,“这次啊,你是谋高官做,光大门楣,不能教人家瞧着寒酸不是?

你大哥老实厚道,就能挣几个钱养家。苏氏改换门庭,全靠二叔呢!”“苏兄,我一路西来,多听国人赞颂,言说周王赐苏兄天子轺车。不想这奄奄周室,竟还有如此敬贤古风?苏兄先入洛阳,这步棋却是高明!”你我共议,何曾想到先入洛阳?此乃家父要先尽报国之意,不想王城一行,方知这个危世天子,并非‘昏聩’二字所能概括。“一辆天子轺车,愧煞天下战国!”张仪拍案,大为感慨。张兄何恨?大梁一举,痛贬孟子,使魏王招贤尽显虚伪,岂非大快人心?依我看,不出月余,张仪之名将大震天下!”又悠然一笑,“你想,那老孟子何等人物?以博学雄辩著称天下,岂是寻常人所能骂倒?遇见张兄利口,却落得灰头土脸。传扬开去,何等名声?究其实,张兄彰的是才名,实在远胜这天子轺车也。

”“父亲年高体弱,莫得再远行商旅。有大哥代父亲操劳商事,足矣。儿虽加冠有年,却不能为父亲分忧,无以为孝,唯有寸心可表,望父亲善纳。

”与父亲决事从来都是这样,话短意长,想不透的事不说,想透的事简说。苏秦修习的艺业,根基是雄辩术,遇事总想条分缕析地分解透彻,偏在父亲面前得滤干晒透,不留一丝水汽,不做一分矫情,否则无法与父亲对话。

机杼声突然停了,妻子的身影站了起来,走了出来,却掌着灯愣怔在门口:“你?你……有事么?”“明日远行,特来辞别。”苏秦竭力笑着。妻子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烁着,手中的灯却移到了腋下,她的脸骤然隐在了暗影中:“多谢……夫君……”“我,可否进去一叙?”苏秦的心头突然一颤。“啊?”妻子的胸脯起伏着喘息着,“你,不是就走?夫君,请……”这个他从来没有正眼细看过的妻子,竟然很美。五官端正,额头宽阔,体态婀娜丰满,稍厚的嘴唇与稍大的嘴巴配在满月般的脸庞上,显得温厚可人;一身布衣,一头黑发,不加丝毫雕饰,却自然流露出一副富丽端庄的神态;若在春日踏青的田野里,如此一个布衣女子唱着纯情的《国风》,洒脱无羁的苏秦说不定便要追逐过去,忘情地唱和盘桓……“一日,能织几多布?”苏秦找着话题。

“一日丈三,三日一匹。”

“家道尚可,何须如此辛劳?”

“家道纵好,亦当自立。夫君求学累家,为妻岂能再做累赘?”

“一朝功成名就,自当报答家人。”苏秦既感歉疚,又生感慨。妻子却只默默低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信不过苏秦?”妻子摇摇头:“居家唯求康宁,原本无此奢求。一个美丽的梦中仙子,倏忽之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世俗贵夫人。那缥缈的梦幻,在苏秦心底生成了一种空荡荡的失落,化成了一声难以觉察的轻声叹息:“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西出铩羽“

苏秦兄,可知我所献何策?”苏秦悠然一笑:“称王图霸,岂有他哉?”“你?从何处知晓?”犀首不禁惊讶。“秦国强盛,但凡有识之士必出此策,何用揣测探听?”此话表面轻描淡写,实则傲气十足,犀首岂能没有觉察。但是,此刻他的心境已大有变化,非但不以为忤,反倒觉得苏秦直率可亲,乐哈哈笑道:“如此长策,苏秦兄却看得雕虫小技一般,犀首佩服。然则,苏兄可知,秦公之情如何?”“束之高阁,敬而远之。”犀首倏然一惊。这一下,可是当真对面前这个素闻其名而不知其人的年轻策士刮目相看了。大事知其一易,知其二难,苏秦既能料到他的献策,又能料到秦公的态度,足见他对秦国揣摩之透,也足见自己献策之平庸无奇。“无得新策,却有新说。”苏秦自信地回答。苏秦当然感到了犀首的嘲笑与怀疑,却依旧淡淡笑道:“此事原非荒诞。秦国原本便有王霸之心,兄之说辞不透而已。但凡长策立与不立,在可行与不可行也。

“敢问足下,可是王车西行的洛阳名士?”听这随意而又带笑的口吻,苏秦便知此人是谁,恍然回身从容拱手道:“在下正是洛阳苏秦。”樗里疾嘿嘿一笑:“先生远道而来,秦国大幸也。这位乃太傅公子虔。在下嘛,上大夫樗里疾。想必先生也明白。”莫非秦公安排这两位对我先行试探?便觉不是滋味。然则苏秦心思极快,刹那之间心意已定,随对方如何安排,自己笃定便是。此刻见樗里疾如此发问,自然是所料非虚,从容拱手道:“上大夫执掌国*,定有治秦良策,苏秦愿受教一二。”“你看,樗里疾酒囊饭袋,内中尽是牛羊苦菜。先生若有金石之药,不妨针砭,何须自谦?”“谚云:腹有苦水,必有慧心。上大夫满腹苦菜,安得无慧心良策?

心念一闪之间,起身长躬:“洛阳苏秦,参见秦公。”[插图]嬴驷尚未入座,立即虚手相扶:“先生远道而来,嬴驷不得郊迎,何敢劳动大礼?先生入座,嬴驷这厢受教了。夏日酷暑,以茶代酒,权为先生洗尘接风了。“秦国大业何在?尚望先生教我。”“秦国出路何在?犀首已经昌明,秦公腹中也已定策,无须苏秦多言也。”“先生与我不期而遇,酒后感慨,言及策论。”“既然如此,先生定然另有长策高论,嬴驷愿受教。

“强国图霸图王,如同名士建功立业一般,乃最为寻常,而又最为必然之归宿,纵是上天也不能改变,况乎犀首、苏秦?唯其如此,王霸之策并非奇策异谋,原是强国必走之路。奇策异谋者,乃如何实现王霸图谋。秦公以为然否?

“自古以来,王霸无非两途:其一,吊民伐罪,取天子而代之,商汤、周武是也。其二,联结诸侯,攘外安内,成天下盟主,齐桓、晋文是也。然则,如今战国大争之世,天子名存实亡,吊民伐罪已成无谓之举。战国比肩而立,称雄自治一方,盟主称霸也已是春秋大梦。唯其如此,以上两途均无法实现王霸之业,须得开创第三途径,此为如今王霸大业之新途。如何开创这条新路,方为真正的奇策异谋。王霸新途,必出于战国,此乃时也势也。苏秦以为,战国之王霸大业,既不在吊民伐罪,也不在合同诸侯,而在于统一中国。此等统一,既不同于夏商周三代的王权诸侯制,更不同于春秋的诸侯盟约制,而必当是大争灭国,强力统一,使天下庶民土地,如同在一国治理之下。成此大业者,千古不朽!放眼天下,可担此重任者,非秦国莫属。此苏秦所以入秦也。先生之见,战国之王霸大业,必得灭人之国,取之于战场?”黑面罩嬴虔的声音有些沙哑喘息。“甚是。方今大争之世,较力之时,非比拼实力,无以成大业。”“灭国之后,不行诸侯分治,而以一国之法度统一治理天下?

“然也。这是战国王霸的根基。分治,则散则退。统治,则整则合。”“秦国可当一统大任者,有四:其一,实力雄厚,财货*辎超出六国甚多,可支撑长期大战。其二,秦人善战,朝野同心,举国皆兵,扩充兵力之速度远快于山东六国,战端一起,数十万大*只是期年之功。其三,秦国四面关山,东有崤山函谷关,西有陈仓大散关,南有南山武关,北有高原横亘。被山带河,据形胜之要,无异平添十万大*。唯其如此,秦国无后顾之忧,可全部将兵力投入山东大战。仅此一点,中原四战之国无法匹敌也。其四,秦国变法深彻,法度成型,乃唯一可取代诸侯分治,而能统治天下之国家。有此四者,王霸统一大业,唯秦国可成!”[插图]苏秦:“霸业大计,自是远图。始于足下,亦为近策。”“左右逢源,好辩才!”樗里疾哈哈大笑,“然则,先生究竟是要秦国做远图准备抑或立即东出?”“上大夫,秦国自当立即着手王霸大计。唯其远图,必得近举也。

”先生前后两条,嬴虔不敢妄议。然则中间论兵两条,嬴虔颇不敢苟同。一则,先生对秦国扩充兵力估算过高,又对山东六国兵力估算过低。且不说秦国目下现有新*,远远不足以大战六国,即以扩*论之,一支数十万的大*,如何能一年成功?春秋车战,得万乘兵车,至少须十年积聚。而今新*是步骑野战,以十万铁骑十万甲士,共计二十万兵力计,且不说精铁、兵器、战马之筹集,仅以征兵训练而言,至少三年不能成*。先生知晓魏国的二十多万精兵,庞涓训练了多长时日么?再有,山东六国的兵力,魏国赵国各二十多万,楚国齐国各三十多万,偏远的燕国与小一点的韩国也各有十万左右。相比之下,倒是秦国兵力最少。二则,秦国关山形胜,固然易守难攻,然则若无实力,也不尽然。吴起有言,固国不以山河之险。若关山必能固国,当年魏国何能夺我河西六百里,将我压缩到一隅之地?”

太傅既知兵,苏秦敢问,何以山东六国兵力俱强,却皆居防守之势?何以秦国兵力尚未壮大,却已居进攻之势?樗里疾机警接上:“以先生之见,却是为何?”此中要义,在于不能以兵论兵。兵争以国力为基石,并非尽在成型之兵。无人口财货之实力,虽有善战之兵,必不能持久。反之亦然。先年,秦国献公率能征惯战之师,而终于少梁大败,丧师失地,导致列国卑秦而孝公愤立国耻石。此中因由何在?当时非秦国兵弱也,实秦国国弱也;非六国兵强也,实六国国富也。今日之势则相反,秦国富强,故兵虽少而对山东居于攻势;六国实力大减,故兵虽众而自甘守势。此攻守之势,绝非单纯兵力所致,实乃国力所致。唯其如此,以兵论兵,不能窥天下堂奥也。太傅以为如何?”苏秦觉得必须以深彻见解使这两位大臣无反诘之力,才能达到说服秦公目的,一番话说得很有气势。樗里疾却嘿嘿笑了:“先生一番话倒颇似名家诡说,国力兵力犹如鸡与蛋,孰先孰后,却看如何说法了。“避实就虚,不得要领。”嬴虔冷冷一笑,霍然站起,“君上,臣告退。”国君嬴驷却仿佛没有看见,淡淡笑道:“先生之论,容嬴驷思谋再定。来人,赏赐先生二百金。”话音落点,木屏后一声尖细的应答,一个黑衣老内侍捧盘走出,仿佛准备好的一般。

“多谢秦公厚意,苏秦衣食尚有着落。告辞。”说完大袖一挥,扬长而去。

05

张仪说齐

在洛阳和苏秦分手,张仪终于到了临淄。在他看来,齐国是天下大变化的枢纽,齐王田因齐则是天下仅存的第一雄主。这田因齐即位三十余年,做了三件大事,每件事都改变了天下格局。第一件,铁腕整肃吏治,启动了战国之世第二次变法的潮流,带出了韩秦变法;第二件,与魏国霸权对抗,打了围魏救赵、围魏救韩两场大胜仗,使魏国霸权一落千丈,天下由魏国独霸变为齐秦魏三强鼎立;第三件,建立稷下学宫,使天下士子由争相“留魏”变成了争相“留齐”,天下文明潮头自然也由魏国转到了齐国。在三十年里,齐国能够从中等战国一跃成为首强,自然是齐威王扭转乾坤。秦孝公英年早逝,在方今天下君主中,齐王就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雄主。正是看中了齐国的强盛与齐威王的雄明,张仪才选定了齐国。

“魏国名士张仪,求见我王。”内侍匆匆走来禀报。张仪?”齐威王一愣,“是那个骂倒孟子的张仪么?”“禀报我王:正是那个张仪。”“好!有请先生,到湖边茅亭。“好人物!”齐威王暗自赞叹,大笑着迎了上去,“先生光临齐国,幸甚之至也!”张仪连忙恭敬地深深一躬:“魏国张仪,参见齐王。”“好个茅亭,令人心醉。”张仪不禁赞叹。齐威王笑道:“先生可知这茅亭名号?

”“张仪受教。”“国士亭。惜乎国士亭,冷清近二十年也。”齐威王慨然叹息了一声。“张仪无功,齐王何以国士待之?”突然,张仪觉得这个老国王有些着意高抬自己,心中掠过一丝阴影。“大梁挫败孟子,先生之才可知。生为魏人,先行报国,先生之节可知。挟长策而说诸侯,先生之志可知。如此才具志节,安得不以国士待之?”齐威王说得字字板正张仪第一次受到大国之王的真诚推崇,不禁心头一热,慨然拱手道:“齐王以国士待张仪,张仪必以国士报齐王。”齐威王亲自斟满了一爵:“来,先共饮一爵,为先生洗尘!”“谢过齐王。”两只青铜大爵一照,张仪一饮而尽。“先生远道来齐,欲入稷下学宫?抑或入国为官?”张仪不禁对齐威王的精明由衷佩服——心中分明着急国事大计,却避开不谈,先征询你的实际去向,既显得关切,又试探了你的志向;更重要的是,就此隐藏了齐国最紧迫的困窘,却要试探你是否一个真正洞察天下的大才?张仪拱手作礼道:“谢过齐王关切。然则,张仪不是为游学高官而来,却是为齐国急难而来。”噢?”齐威王惊讶微笑,“一片富庶升平,齐国有何急难?

”“歧路亡羊故事,齐王可知?“歧路亡羊?先生请讲。”“杨子的邻人丢了一只羊,请了许多人帮着寻找,也请杨子帮忙顺一条直路寻找。杨子惊讶问:一只羊,何用如此多人寻找?邻人说:歧路多也。杨子就帮着去找了。整整一日过去,找羊者晚上在邻人家会合了。杨子问:谁找见羊了?都说没有。杨子惊讶不解。邻人说:歧路中又有歧路,我等不知所以,只有回来了。此所谓歧路亡羊也。张仪以为,歧路可亡羊,歧路亦可亡国。目下,齐国正当歧路,齐王以为然否?”“齐有大国强势,却无霸业长策,此歧路一也。西有中原大业,南有海蛇纠缠,何去何从,了无决断,此歧路二也。大道多歧路,若贻误时机,一步出错,齐国就会纷扰不断,日渐沉沦。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魏国之衰落,也只在十余年也。”一席话简洁犀利,齐威王面色肃然,起身离席,深深一躬:“先生教我。”张仪坦然道:“霸业长策,首在三强周旋,次在四国捭阖。我有十六字齐王思之:联魏锁秦,和秦敬魏,北结燕赵,南遏楚韩。张仪坦然道:“霸业长策,首在三强周旋,次在四国捭阖。我有十六字齐王思之:联魏锁秦,和秦敬魏,北结燕赵,南遏楚韩。”“烦请先生拆解一二。”齐威王精神大振。[插图]“三强之势:齐国处东海之滨,秦国处西陲关山,魏国居于中原要冲。秦国与齐国少有战事,但都是近三十年来崛起的新锐强国,都是实力雄厚的大国,都有雄心勃勃的君主。统一中原,是齐国与秦国的共同志向。唯其如此,只有秦国才是齐国真正的、长期的敌手。魏国则是沉沦腐败、外强中干,不堪威胁天下。然则,这个魏国对于秦齐而言,却又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力量,魏国倒向何方,何方就可能获得立足中原的巨大优势!秦魏百年深仇,素来敌对,迄今为止,秦国还没有洞悉到争取魏国的重要。当此之时,联魏锁秦,使秦国不能轻易东出函谷关,为齐国霸业之要。此其一也。其二,秦国虽是齐国的真正敌人,但在列强并立之时,齐国却不能与强悍之秦国结怨,而要和解为上,尽量冲淡两国争霸之真面目,多多向秦国宣示修好愿望。如此一来,秦国这个火炭团便推给了魏国。而联魏、敬魏之根本,在于利用魏国做齐国的石头,打向秦国的脚跟。若按如此方略,三强之中,齐国稳操胜券也。“天下战国,三强连成东西一线。其余四国,北方燕赵,南方韩楚,应对所以不同,在于他们与齐国的利害关联各不相同。燕赵两国均与齐国接壤,多有边民冲突,小战不断。齐国要聚力压向中原,必须与这两个大邻国结盟修好,腾出手来专力与秦国、魏国周旋抗衡。齐对赵有救援之恩,对燕有战胜之威,只要齐国示好,赵国燕国定会乐于跟从,如此北方大安。此为北结燕赵。”齐威王微微点头,目光如火焰般灼热。张仪侃侃道:“遏制楚韩,因由不同。韩国虽小,却地处中原要害,又有宜阳铁山,各国大是垂涎。得韩,则南可威胁楚国,西可封锁秦国,东可压迫魏国,洛阳王室更在韩地包围之中。然则,申不害变法失败后,韩国实力锐减,劲韩之名大为暗淡,已经成为最弱战国。齐对韩有再生大恩,韩对魏有血战之恨,韩国人恨魏而爱齐。只要齐国继续与韩国修好,韩国就会成为齐国的附庸。要韩国长久附庸齐国,就既不能教韩国强大,又不能教韩国受欺。齐国需要一个驯服的韩国,此为遏制韩国的根本所在!南方楚国,山高水深,地域荒僻广袤,任谁不能一战数战灭之。然则,楚国历来冥顽不化,对中原野心勃勃,任何国家也不能控制。唯一有效对策:联合魏国,封锁楚国与淮水陈地以南,使其不能北上。此为遏制楚国。如此纵横捭阖,齐国安得不成千古大业!”听着听着,齐威王紧紧握住了铜爵,双手微微有些发抖。这一番鞭辟入里的解析,使他如醍醐灌顶般猛醒。骤然之间,三强格局与天下大势格外透亮。寻常名士泛论天下大势,齐威王也听得多了,往往都是不得要领。张仪却迥然有异,以齐国利益为立足点,剖析利害应对,句句要害,策策中的,堪称高屋建瓴。连齐威王都觉得是一团乱麻的七国纠缠,被他刀劈斧剁般几下就料理清楚。“此人大是奇才!”瞬息之间,齐威王几乎立即就要拜张仪做齐国丞相。然则,这位久经风云变幻的老辣国王还是生生忍住了,他要再看看张仪,这可是托国重任啊。尽管已经平静下来,他还是情不自禁地一拍石案道:“先生一席话大是解惑。但不知这联魏锁秦,却有何具体方略?如何联?如何锁?”张仪几乎不假思索:“齐魏相王。齐秦通商。”点到为止,没有再说。齐威王默默思忖有顷,已经想得清楚,觉得张仪的方略实在高明,心中大是快慰,不禁又起身为张仪斟满一爵道:“来,为先生长策,一干此爵!”先自饮尽,还笑着向张仪亮了一下爵底。酒谚云:先干为敬。但在国君待臣的礼仪中,却没有任何一个国君这样做。张仪自然深感齐威王敬重之情,举爵一气饮干,也笑着亮了一下爵底,只不过是双手握爵,以示更为谦恭的回敬。[插图]“先生对越国北进,有何化解之策?”齐威王知道,面对如此奇人已经无须隐瞒,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这件头疼事。“化解越祸,易如反掌也。”张仪颇为神秘地笑了笑,“只是,此事须得张仪亲自出马。”“好!先生返齐之日,便是齐国丞相。”“谢过我王。张仪今日便要南下。”

06

张仪说越

可这第一次也就成了最后一次。走隐居,文种被勾践杀害,越国就像流星一闪,又迅速暗淡了。南方老霸主楚国,像座大山压在越国头上。他与几个谋臣商讨,一致认定:振兴霸业,就要讨伐战胜齐国。说来,这是“南蛮三国”(楚吴越)北上称霸的老路。春秋时期,有实力阻挡江淮三国北上的,只有中原的晋国与齐国。“中原名士张仪,求见越王,请作速禀报。”“好脆亮的嗓门。”吴钩将*嘿嘿笑着,“中原与我大越何干?快走开!

”张仪在马上高声道:“我给越王带来了千里土地。小小千夫长敢阻拦我么?”心知这是越王姒无疆无疑,长长一躬道:“中原张仪,参见越王。”张仪正要回答,绯云一拱手道:“张子书仆绯云,参见越王张仪一本正经道:“越王乃上天大神,小小书仆自然不配。然则,我这书仆身上有带给越王之大礼,不得已而来,尚望越王恕罪。”“噢哈哈哈哈哈!”越王大笑,“张子好气派,还有捧礼书仆。好说了,入座。”说着不自觉从竹榻上坐直了身子,又瞄了绯云一眼。“张子仆仆而来,要给我千里土地?”张仪笑道:“启禀越王:张仪要酒足饭饱,方可言人之利也。”“噢哈哈哈哈哈!”越王大笑,“得罪得罪噢。来人,酒宴为张子洗尘。”张仪不禁暗自赞叹:“越人烹饪,倒算是自有章法。”绯云坐在旁边一张小竹案前,一脸茫然,不知这等生物却如何吃法“敢问越王:十五万兵马攻齐,能得几何利市?”张仪不急不慌地反问一句。“齐国乃我大越世仇,伐齐一则可重振越国声威,二则可得齐南五百里土地。此乃越国大业所在,岂在利市二字噢?”“敢问越王:楚人刻舟求剑,可曾听说过么?”“刻舟求剑?张子倒是说说噢。来人,酒!”这越王酷好传说,一听有故事大感兴趣。“这有何难?”越王大咧咧笑道,“商人不会游水噢,要是本王,早捞上来了!”“越王做如此想?”张仪颇见揶揄,又有些惊讶。“那是噢——”越王傲慢地拉长了声调。“越王,这楚商求剑,与会不会游水却是无关。船固无变,流水已逝。一个时辰过去,剑已经在数里之外,纵然精于游水,也永远找不到那口剑了。以船体刻痕,求流水之势,此乃楚国商人之蠢也。船家所笑,原是在此。”“噢哈哈哈哈哈!”越王恍然大笑,“原来如此。蠢!蠢!楚人蠢!”猛然又回过神来,笑声却戛然而止,“这刻舟求剑,与我大越霸业,有何相干噢?”“事虽不同,理却一辙。”张仪侃侃道,“越国僻处东海一隅,越王尚沉浸在先祖霸业的大梦里。殊不知,三十年来中原已经是天地大翻覆。春秋一强独霸之路,早已经如流水逝去了。中原战国,目下是秦魏齐三强鼎立,谁也不是霸主。越王图谋北上争霸,正如同那楚国商人在船行数十里之后,却要下水寻剑。数十年来,天下征战已经不再是争霸大战,而是利市之战,每战必得夺取大量土地、人口与财货,方算得实实在在的实力扩张。越王图谋,只求战胜称霸,而不求夺取土地利市,早已经是陈腐过时之老战法了。”“噢——”越王傲慢地拉着长调,“我就夺齐国土地人口,不也利市么?”“此处,正是事理交关也。”张仪从容笑道,“若不图争霸而图谋利市,齐国便索然无味了。”“齐国乃中原三强,*力正在全盛之期。张仪观越*气象,伐齐犹如以卵击石耳。此其一。其二,齐国南长城以内的百里地面,尽皆海滨盐碱荒滩,苇草苍茫,杳无人烟。纵然战胜,不独没有利市可言,荒地反成越国累赘,这便是索然无味。越王以为然否?”越王的傲慢大笑没有了,低头思忖良久,突然抬头道:“大越白白折腾了?”“非也。”张仪摇摇头,“箭在弦上,岂能不发?”“还是噢——”越王又大笑起来。“然则,这支箭须得射中一只肥鹿,才算本领。”“肥鹿?肥鹿在哪里噢——”“楚国。一只肥大麋鹿。”“噢哈哈哈哈!张子是说打楚国?”倏忽间,傲慢的大笑却泄了底气,低声咕哝着,“楚国楚国,打得过么?”张仪不禁莞尔:“越王敢打齐国,却疑惧一个楚国,匪夷所思也。”“莫非,楚国比齐国还好打?”越王显然对楚国心有顾忌。百年以来,楚越吴三国虽然都是中原诸侯眼中的“南蛮”,但相互间却是势同水火。吴越两国是真正的滨海邦国,比楚国更为偏远闭塞。楚国占据长江中游与淮河流域,堪称“半中原半江南”大国。楚国的中心区域始终在长江中游与淮北地带,所以有“荆楚”之名。三国间多有冲突征战,吴国、越国都分别强盛过一段,也都有过打败楚国的一两次胜利。但从大处说,楚国始终是南三国中最强大的国家。吴越两国即或在最强盛的时期,也从来没有正面突破楚国而长驱中原的。吴越两国的称霸,始终都是走偏锋——从东北一角攻击齐国得手。楚国就像一座大山,横亘在正面,吴越两国始终都无法逾越这座大山而直达中原大地。这样的历史,就沉淀成了这样的心态——惧楚不惧齐。越国吞灭吴国的初期,曾经是实力大长,但对楚国却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插图]越王有所不知,近三十余年来,楚国每况愈下,已经和当年的吴国没有两样。虽则楚国地广人众,却是数十家贵族割据封地,一盘散沙。就实力而言,楚国几乎没有骑兵,只有古老的战车与步兵,可谓师老兵疲;更兼没有名将统兵,战力可想而知。越王挟十五万精兵,又是王驾亲征,必然一鼓战胜楚国!”越王姒无疆精神大振,“啪”地一拍竹案道:“能败楚国,利市大了去噢!”张仪微笑接道:“楚越接壤两千余里,交界处无一不是鱼肥水美。此等丰饶土地,得之尺寸,也强于齐南百里荒野。若能占据整个云梦泽水乡,越国便是天下第一强国!”“噢哈哈哈哈哈!”越王一阵纵声大笑,“好!我便攻楚,白鱼大大有得吃了噢!”笑着笑着,戛然而止,猛然盯住了张仪阴声问,“张子,老实说噢,为何要我弃齐攻楚?”张仪悠然笑道:“越王神明,外臣自是有所图而来。”“噢?求官还是牟利噢?”“张仪有一癖好,酷爱名剑。此来为求越王一口名剑也。张仪强忍笑意,一本正经道:“张仪布衣闲散,四海漂泊,不善居官理事,岂敢与范蠡相比?能得越王剑一口,张仪生平足矣!”“噢哈哈哈哈,好说好说!”越王打着哈哈踌躇踱步,“张子求剑,有个名目么?”“张仪斗胆,敢求蚩尤天月剑。”“噢?”越王大为惊诧,“你如何晓得这蚩尤天月剑?”[插图]“生平揣摩名剑,张仪知道,唯有越王藏有蚩尤剑。”越王姒无疆急得面红耳赤:“不不不!听噢:这蚩尤天月剑,连本王也是只听过没见过,据先人留言,蚩尤剑数百年前已经流入中原。噢,对了!你若能找到蚩尤剑,你来做越王,本王给你做上大夫噢!”“噢——”张仪不自觉学着越王腔调,沮丧地长叹一声,“还是你做越王,我却只要名剑便了。张仪是个剑痴,惭愧惭愧。”“噢哈哈哈哈,同道同道。”越王大笑着,“张子献大计与我,岂能没有回报?来人,取龙泉剑出来!”“龙泉剑?张仪如何闻所未闻?”越王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越剑之秘,岂是中原人所能尽知噢?大越西南有瓯水,知道么?瓯水有山溪一道,从高山密林涌出,匹练汹涌,大有气象,铸剑师名为龙泉溪。这龙泉之水噢,铸剑一绝!当年的吴钩,就是越国铸剑师在龙泉溪建炉铸造。龙泉剑,吴钩之神品噢!张子见识见识了。”“当真好剑!”张仪不禁脱口赞叹,“可以试手么?”越王姒无疆见张仪神往的样子,大是得意,噢哈哈哈哈一阵大笑道:“来人!牵一头活猪进帐。”张仪连忙道:“越王不妥,名剑试于猪,大是不敬。不试也罢,好剑无疑了!”越王又是大笑:“张子孤陋寡闻噢:牛羊猪三牲祭物,唯天地配享之,试剑正是得其所哉!这是越国铸剑师的风习,晓得噢?”姒无疆好容易博识了一次,得意非常。“越王神明,张仪受教。”铸剑历来是最为神秘的行当,张仪也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讲究,实实在在谦逊了一回。张仪接过龙泉吴钩,见那剑身剑锋依然是蓝汪汪一泓秋水,仿佛只是从风中掠过一般,不禁大是惊叹:“龙泉吴钩,真神器也!”“好!”越王豪气大发,“你我两清了。待我灭得楚国,再送张子一个大大的利市——越国上大夫!如何噢?”张仪大笑道:“那时啊,越国天下第一强,越王真要发市也。”张仪说楚

中原张仪,参见楚王。”“张仪,尔在列国翻云覆雨,不觉有损阴骘么?”劈头冷冷一句斥责。张仪不禁恍然笑道:“原来楚王为此不悦,幸甚如之。张仪周游天下,彰天道而显人事,使该亡者早亡,当兴者早兴,正当延年益寿,何能有损阴骘?”“无须狡辩。”楚威王冷冷一笑,“引兵祸入楚,还敢张扬郢都,不怕绞首么?”“张仪给楚国带来千里鱼米水乡,何由绞首?”张仪平静地微笑着。楚威王何其机敏,微微一怔:“你是说,越国是送上门的鱼腩?”“正是。难道楚王不以为然么?”“越为江南大国,善铸利器,悍勇好斗,十五万大*压来,岂是孱弱小邦?”张仪哈哈大笑道:“楚王何其封闭耳。今日越国,岂能与五十年前之越国相比?越国自勾践之后,人才凋零,部族内斗不休,非但无力北上,连昔日丰饶无比的震泽,也成了人烟稀少的荒凉岛屿。三代以来,越国远遁东海之滨,国力大大萎缩。目下这姒无疆不自量力,却要攻打楚国,岂非送给楚王大大一个利市?楚国灭越,其利若何?楚王当比张仪清楚。楚威王半信半疑:“若如你所说,这姒无疆是个失心疯?”张仪揶揄笑道:“楚王为君,自然以为君王者皆高贵聪明了。然则在张仪看来,天下君王,十之八九皆是白痴木头。这姒无疆,除了剑道,连头猪都不如。”楚威王想笑,却嘴角只是抽搐了一下:“既然如此,你为何将越国大*引开齐国?难道不想在齐国讨一份高官重爵么?”张仪在草地上踱着步子,侃侃道:“灭国大礼,天有定数。齐国虽强,灭越却非其长。楚国虽弱,灭越却是轻车熟路。百年以来,楚国与吴越纠缠不休,对吴越战法也大是熟悉,水战陆战,楚国皆是吴越鼻祖。天道有常,越国向楚国寻衅,岂非楚国的雪耻振兴之日?”[插图]楚威王思忖有顷,拱手歉意笑道:“多有得罪,先生请坐。来人,兰陵酒!”片刻酒来,楚威王频频与张仪举爵,饮得一时,楚威王停爵笑问:“先生给楚国鱼腩,难道无所求么?”片刻酒来,楚威王频频与张仪举爵,饮得一时,楚威王停爵笑问:“先生给楚国鱼腩,难道无所求么?”“虽无所求,却想与楚王做一交换。张仪一老友隐居楚国,要请楚王高抬贵手也。”“噢?先生老友隐居楚国?何人?”“齐国田忌。”“如何?”楚威王惊讶间不觉站了起来,“田忌隐居楚国?在何处?”“请楚王高抬贵手,易人。”张仪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悠然地拱手一笑。楚威王绕着石案急促地转着,突然止步:“莫急。放走田忌可以,然也须得有个交换。”张仪大笑一阵:“楚王但讲。”“田忌为将,率楚*灭越。”“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么?张兄下厨了吔。”秦*偷袭房陵,夺我府库仓廪,杀我两万余人,汉水之地三百里,全都让秦国占了……”“昨日英雄盖世,今日步履维艰……夕阳西下,一抹血红的晚霞还搭在苍翠的峰顶,一缕袅袅扶摇的炊烟正融进苍茫的暮色,三面青山如黛,谷底澄江如练,谷风习习,山鸟啁啾——多么美好的河山,多么美好的尘世。瞬息之间,张仪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痴痴地伫立在晚风之中。下厨戴围裙,头上包布帕,长发盘成发髻,喂药换药要跪坐榻前,浆洗缝补免不了要飞针走线。每日操持忙碌之中,绯云竟渐渐忘记了原来长期训练成的男身习惯,此刻风风火火赶来,头戴布帕,腰系围裙,一支玉簪插在脑后发髻上,长长的云鬓细汗津津,丰满的胸脯起伏喘息,眼波盈盈,白皙红润,活脱脱一个干练的美少女。

扫码

分享 转发
TOP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