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历史抒情长诗）
■王成章
亚细亚呵，在你的东部的泡沫的边岸，一群五色的飞鸟，它们喧天的翅翼声，超过了那个世纪这个星球上任何部位所发出的声音。
——题记
一、诞生飞鸟的土地
天上的雨丝降临
大地弥漫着生殖的香气
华夏从盘古那儿
伸开她鹅*的腰肢
那时候，婴孩一样的新月
躺在望舒①的手推车里
黎明时分，便有三足鸟飞起
于旸谷
它那金*羽毛的搧动
大地遂开放了所有娇嫩的花朵
千年椿树，植物界的寿星
在草原上毫无顾忌地巡回
而燃烧的山茱萸，照亮着
土地上那些纠结缠绕的尾巴
那伏羲和女娲神圣的造型
仿佛莺啼，那石罅里发出的声响
激动着群群飞鸟
从少昊的花园国家里飞出
到远处的沙地孵化
共工在远处磨砺自己金钢石的头颅
眼瞧着不周之山
远处海面传来的金属一样的歌声
是精卫衔来的石子的歌唱
祭坛上的酒使祖先们感情赤裸
而河伯教他们按着流水的节拍跳舞
因为生殖之神在大地突兀的模样
季风雨在丛林中挂满了新婚的流苏
呵，增殖的夜晚，满溢着生命的蜜
仓颉串起万物所有的象形性签名
做成方形珍珠的项链
鹤发童颜的周易
把他神秘的符号，刻遍大地凹凸的胸脯
东方的精髓呵，演绎宇宙的河流
远处岩洞里
有老人倚在炉旁念经
时有时无的呢喃
引来梦一样美的蝴蝶
那些穿草鞋的人，用粗糙沉重的语言
吵醒在流水的筝上优雅睡眠的人
平和的纤维呵
柔风一样的日子
终于，贪欲推动着大鼓和野火
烧向暮色中的荒坛
在平直桌面上宛延滑动的禅让
被夏桀专制而暴虐的锋刃砍断
东周欲为稻
西周不下水
扁平鼻子的嬴*
从夏桀那里批发来专制的族徽
千古一帝呵，一手握住丰碑
一手钳住人民芬芳的呼吸
用血浇培的巨大冠冕
摧毁了花朵和道路
藕河沉落，星宿找不到归途
一些岛屿恐惧地没入地下
焚尽那些枝丫纷披的书籍
让长着骨刺的儒生
在死亡的坑中入睡
封建的鞭子使贫血的石头嚎叫
倾圯的六国废墟上
只有冷雨的歌喉在唱
流曳着*金汁液的土地呵
在你之上，有无数飞鸟诞生
二、你是飞鸟
从粘土中升起你的眼睑
女娲和少昊复合出你善走的双足
你行走，在琅琊丰满起伏的胸上摞满你的吻印
你行走，在海岸犬牙差互的礁石间
在山峦的粗大指爪之间
你行走，在星星的清晨和月亮的夜晚
在神农从未走过的蛮荒区域
在嗥叫的狼和进化的猩猩之间
以不停歇的手抚遍山岭的闭塞的额头
寻找药草纤细的手指和粗壮的根子
用石药碾修炼它们，把它们的颗粒
撒上溃疡狰狞的紫色面颊
驱赶所有瘟疫的影子
敞开你从没安门的房子
接纳所有苍白贫瘠的声音
让所有菜色的脸开放成满月
你熟悉那些虚弱的脉搏
布衣荆钗下如柴的胴体
正如他们熟悉你的高山冠
你的永远飘动的方巾
在石臼永恒的歌声里
你的历史浸透了药味
三月是大角鹿的月份
祖龙把长生的欲望
挂满*金的枝条
广袤的土地圈不住贪婪的心
在蛇的圆盘上支起搜罗的*信子
六月你像一片飘摇无主的树叶
在干燥而暴烈的风中战栗
而九月②拨定了你生命中的庄严时辰
在凌厉而虚无的雷声后面
暴君面对大海
完成了他的洗头仪式
风从海上吹来
走吧，这里四面都是堵塞你的气流
走吧，少昊的心脏永远保持飞翔的形状
一切都是开始，开始不只导向毁灭
一切都是毁灭，毁灭中有它的升华
引走无数幼鸽从结满发辫的城市
在斋堂岛上吃完所有的青果子
而沐涫岛混腾的海水呵
把那些待飞的羽毛洗濯得发亮
夕阳下面，海滩的蒲草
浮动着轮轮暗*的呜咽
登瀛村头，送别的热泪如雨
告别所有晶莹燃烧的目光
弧形的泪，薄绸后的月亮
芦荻的千万面旗帜
带着树叶后你水藻一样的女人
拉着孩子们薄荷一样冰凉的手指
那些幼稚的叶瓣
挥手，向着你植满药草的老房子
挥手，向着卢生③和海边人群的墙
你只挥出一个没有边际的默契
默契是你留给那个季节的唯一乐章
你走了，卷起所有的眼泪和叹息
这片土地，从此只产生想象和希冀
只有年年老妈妈会的香火袅袅
三、永恒的飞翔
薄暮归航少挚友
清晨扬帆伴太阳
——卢生
让一面面金枪鱼般的帆
从嬴*墨绿的瞳孔里流出
舞动于海上起伏的风
成为向往成为飘扬的旗帜
沿着大海蓝色的纬线行走
你潮湿的背脊划着一道道白线
高高的方巾指定了前进的方向
在波浪雪白的呼叫声中
大海的水晶上永远刻下你们的影子
一群飞鸟呵，一群鱼
鱼，羽翅坚硬的鸟，朝日飞逝
雨在海上运行
雨点呵，天上冰凉的手指
远处，千里之蟹
吐出一朵朵有*的泡沫
蘑菇一样的阴云发出它们黑色的威吓
小山一样窥伺的巨鲸
如同产房里红色吞食白色的恐怖
死亡之神把他猩红的嘴唇
吻向你的颈部
白亮的太阳之剑，杂沓的箭簇的雨
大洋的恶*蜜汁，喧嚣的白浪的马
在大洋的鬃毛上
船队游动片片如苇叶
未知的星球，以其陌生而寒冷的手
搧向你青铜色的面颊
海蛇的嚣张气焰
波浪的坚硬膝盖
太平洋呵，地球的水母
在你深深的沟槽里有雷霆运动
而在这数千金属的鸽子面前
你只得胆怯退却
虽然你的血污，也曾涂满
那些破碎的船板，可是沉舟侧畔
那些幸存下来的三桅帆船
依然在银光中飞驶
它们的剪影被光明收藏
“卐”字石呵，海天之间吉祥的符号
在你永恒的祝祷之下
生命开始了新的流程
四、神圣的孵化
蛮荒的群岛呵
被过多的盐所钝化的大脑
缺钙的四肢，没有充沛的血液贯通
在你贫瘠的表皮下
只有瘦小的铜在酣睡
而泛滥的硫磺
又使你大面积地溃疡
只有流水，那瀑布一样的喧响
在绿色的山涧
激起生命的泡沫和花朵
部落酋长，只会带领人们
猎取山雀和熊猪
不会耕种，也没有青铜的刀剑
在你粗劣的陶器上
只浮动着绳纹的影子
寂寥的星空下
蒙昧和饥饿仿佛两种恶病
淳朴的土著，不会记录
习惯于用手和眼睛说话
是一位敝衣而又绝色的女子
群岛啊，就像婀娜的姑娘阿辰
她的黑发引你而上
可是仙人居何处，仙草在何方
瑶池璇宫只是海市中的梦境
倾尽浮杯之酒，不见仙人踪影
用篝火去唤醒山岭
用百工去点琢
在川崎深深的地下洞窟中
领取*金和铜
在釜所粘稠的坡地上
燃起烧窑的炉上
你绿色的巨龙般的躁动
扶桑的每一片叶子写满了亢奋
在青铜鸟和土地新婚的日子
群岛妊娠血液阳刚般燃烧
梳拢岛屿所有荒芜的头发
往它的内脏浇注蓝色的血液
开放所有封闭的蜂房
让绿色的卵子雨在那里孵化
啊，热烈的爱情的夜晚
海岸丰满地燃烧的夜晚
男神和女神
一切纯净的增殖都是神圣
告别单纯地采集和狩猎的日子
佐贺平野飘扬着稻麦的花粉
北海道的渔夫网住了一个全新的日子
时到今日，金立山麓
你的竖穴式居迹仍在
稻穗在成熟中倒下
日子在渔叉和谷香中流走
在岛屿中央你建立起星系的秩序
让苏醒的岛屿的四肢
依你的呼吸而舞蹈
从绳纹到弥生
几个石头磨过
浸透了你多少汗水和酸辛
阿辰与徐福（间奏曲）
阿辰：（左手持酒，右手拿石楠花）
我暗夜里凝视的眼睛
是无数空虚的小屋
我清晨伸向天空的手臂
引落一群白金的飞鸟
远来的旅人呵，
我佐贺的女儿
不会用海妖的歌声迎候你
我只是在平原广泽的边缘上歌唱
天上的飞鸟，你原来栖在
天空的哪一片树枝
你踏浪而来
又是为了什么水晶的目的
瞧这么多青铜的箭簇
稻谷的*金
我愿你青春浓密的须眉
在岛屿深处扎下潮湿的根系
愿你无数蝴蝶般的人儿
构成我们岛屿永久的芬芳
旅人，我终生感铭的英雄
请饮下我心意酿成的美酒
徐福：
干布町的姑娘呵
樱花初绽的少女
新月下富士娇艳的脸庞
你旋舞而来，
石楠花开遍路径
感谢你流水的舞蹈，
蜜蜂的殷勤
你天空一样的音乐
洗刷我疲惫的心灵
我曾经上千次抓住大洋的骏马
而今才进入你家园狭长的地理
我来，不是为了海上的月亮
在我流浪不定的心室里
信仰之水仍在流淌
生命既已提升到了高度
我的双脚已是悬空
石楠花一样的姑娘啊，你没看到
金立山上“孚芬孚希”草那千年的辉光
阿辰：
哦，主人，再饮一杯
我生命的酒浆已是红透
夜夜我都会举起月白风清的手指
为你的每一个流程祝福
离别的伤痛
纵会引发我冰天雪地的泪水
可生命的这片烛光
将要终生把你的路径照亮
（徐福去金立山取药，阿辰因思念过甚
而香销玉殒）
（取药归来，阿辰已殁，悲怆至极，
来到遍开石楠花的阿辰墓前）
徐福：
我生命的长剑已断
我灿若明镜的玉佩风化
唯有这开满汉血的花卉
簇拥这大和的芳*
我要化身灵鹤
聆听这里日和月的天籁
（化身千年灵鹤，红顶白喙，绕阿辰塑像哀鸣不已）
五、灵鹤
像潇洒的飞碟抛光了你所有的鳞片
你三千丈的长髯便根根痛苦地殒落
在岁月时空对流的旷风里
漠野和流水消释了你所有的线条
封闭了你鱼形的嘴巴发出的
矿石般的语言
一种比波浪更古老的东西
溶化了你，你在岛屿之下
群鸟的哀唳唤不起你
在分解和转化的分子运动的间隙
我看见你灵鹤的影子粲然掠起
雪白的羽毛划着清澈的湖水
红红的额头上的光焰
映照着富士碧翠欲滴的叶片
桃园已辟，故园之心难系
福源寺里你灵鹤的*魄不朽
我看见你焦灼的影子夜夜飞起
而密密的祭祀之雨
又把你的脚跟绊住
怕听松声，不忍闻潮音
故乡点点的*泥小径
常在你的梦境萦回
宽阔的日本海
割不断你绵长的乡愁
富饶的大洋，五色的花信风
使你的后代成熟
更新的血液使岛屿走向富庶
强大的向心力，不屈的精神
时代赋予你的帝国以强盛和繁荣
既同文啊又同种
莲花和樱花原本有着共同的心脏
你没想到的是你的神威
竟然生出叛逆的倭刀
那使几十万灵*瞬间寂灭的*刀
在岛屿的地下宫殿里
我看见你把苍白无力的呼号
写满了所有的墙壁
像烂醉的月亮，老人
你在乌云的泥淖里滚跌
历史终于跳过悲怆的一页
迎向温暖和煦的风
人民，根子相同的人民
重新拉起枝叶相同的手
多少世纪，时光淡漠了多少回忆
永远死去的只是孔雀的尾翎
不是灵鹤，那永恒的旋体
冰雕的形象终会在解冻时剥落
在风雨中消蚀
而在鲜花围簇的墓地旁边
在人民清澈透明的心中
你的名字一遍遍发芽
注释：
①神话中月的御者。“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离骚》）
②“三月……六月……九月”指始皇东巡及徐福被召及东渡的日子。
③秦朝方士，徐福挚友。第三节所引的两句诗，是他为友悼亡而作。
④百度百科：徐福，即徐巿，字君房，齐地琅琊（今江苏赣榆）人，秦著名方士。他博学多才，通晓医学、天文、航海等知识，且同情百姓，乐于助人，故在沿海一带民众中名望颇高。徐福是*谷子先生的关门弟子。学辟谷、气功、修仙，兼通武术。他出山的时候，是秦始皇登基前后，李斯的时代。后来被秦始皇派遣，出海采仙药，一去不返。乡亲们为纪念这位好心的名医，把他出生的村庄改为“徐福村”，并在村北建了一座“徐福庙”。后来，有徐福在日本的平原、广泽为王之说。
王成章，江苏连云港赣榆人，年出生。做过教师，现为《连云港日报》编辑、记者。有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报告文学等作品散见于《诗刊》《峨眉》《中国作家》《雨花》《扬子江诗刊》《青春》《当代作家评论》等报刊，入选多部文集并多次获奖。著有长篇小说《森林》、历史抒情长诗《徐福》、长篇报告文学《抗日山——一个民族的*魄》《国家责任》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连云港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连云港市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
王成章你的名字一遍遍发芽